曾经告诉我，琉璃沾上了她的一滴眼泪！
我紧紧地拥曾经入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被我唤做是姐姐的女人，那个倾城倾国、与我在翰水村一同长大并且许愿一定要嫁给我的女人！
她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变得苍白且陈旧，我似乎抹杀了对她的所有记忆，因为我恨透了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一年前在圣殿上当我用手中的筑铁剑洞穿她胸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恨她，因为，她嫁给了别人！她扒住我的靴子伏在我脚下，胸前的琉璃被血溅成了红色，她叫我天！
我没有低头看她一眼，而是决绝的把剑放回剑鞘，然后离开……
她叫桐珏，是我的姐姐，而我，她一直叫我天。她说在她眼里我就像是万里无垠的天空一样宽广、空旷、让人仰望。因为我将是翰水村最年轻最强壮的勇士！我总是笑着应她，后来，以至于整座村子的人都叫我天！
天，你会娶我吗？她总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同一个问题。
恩！我点点头。在我意识里，迎娶姐姐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整座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将来一定有一个叫桐珏的女子会嫁给天，而天也一定会娶她，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而在我心里，姐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喜欢她照顾我，喜欢她一直不停的叫我天，天！我会娶姐姐，并不是因为我爱她，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懂得什么叫爱，直到我遇见了曾经！
曾经是我在翰水村之外认识的一位女子，她没有姐姐漂亮，但是却有着姐姐没有的纯真，我喜欢看她，喜欢她对我笑，喜欢她的一切，甚至超越了喜欢姐姐！
那段日子我住在翰水村外，村子里的长者要给我出来历练的机会，于是，我认识了曾经。她总是从身后幽幽的环住我的腰，然后叫我的名字，然后转过身来轻吻我的脸，然后我就看见她那天使一般的容貌。我对她笑得肆无忌惮，那时候我便知道我爱她，她是生命中唯一让我深爱的女子。
曾经对我说，天，你是我今生唯一深爱的男人，为了你，我可以去死！我更加拥紧她，感觉她真的就是我的生命。
七月七，一个美丽的日子，我拿了筑铁剑，买了胭脂水粉，想要给曾经一个惊喜。
路过烟雨阁的时候，门前拥满了王孙公子，听曾经说过这是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这里有个叫蝶晓的名妓，倾国倾城！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只是淡漠的一笑，我想，她一定没有我的姐姐漂亮。
蝶晓都是掩面视人的，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容貌，我想大多那些在冗杂的人群中求生的女子都有这样的喜好吧！
胭脂在鼻前嗅一嗅，一阵芬芳！我努力的微笑着，瞬间笑容又僵在了嘴角。我想起了姐姐，以往的七夕节都是姐姐陪我度过的，她带我到翰水村的后山上捉蝴蝶，让我采朵野花帮她戴上，那时她都会笑着凝望我的脸。想想我已经离开翰水村半年之久了，起初还常常与姐姐有书信来往，可自从认识了曾经，我们之间的通信便渐渐减少了，在与曾经缠绵的恋情中，我几乎淡忘了我的姐姐，我能想象得到，她每天坐在后山那块天珏石上痴痴等待我信时的表情，我似乎看见挂在她两腮上冰凉的眼泪！
那天曾经迟到了好久，她拥进我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在心里，姐姐的笑容排山倒海来袭，我紧紧闭上眼睛，更用力的抱紧她，心里却默默的呼唤着姐姐，姐姐……
姐姐的出现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我没想到她会走出翰水村，来这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外界找我。
当我在客栈里再次拥紧曾经时姐姐竟意外的出现了，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叫我天！
姐姐是根据信中的地址寻来的，看得出这一路她走得有很艰辛。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满怀兴奋的站在我面前时，我怀里却拥着别人。
天，你会娶我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姐姐和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颤抖着问我。这个她曾经问了无数次的问题，我曾经无数次毫不犹豫给出她答案的问题，如今，我却沉默了。我叫她姐姐，我说我爱曾经！
她只是努力的仰望着屋外的月亮，像是在翰水村的后山上一样努力的看着天空，她说天会快乐吗？
姐姐，我爱曾经！我再一次向她说着，像是用灵魂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
天会快乐吗？她再一次的对着天空说。
姐姐……
我叫着她，委屈的唤着她，像是小时候为了争取到一件玩具一样的叫着她，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笑着答应我的请求。
可是这次，她哭了……
第二天，姐姐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简单的十个字：天会快乐吗？一定要快乐！
我没有疯狂的去找姐姐，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一定回了翰水村。
又过了半年，城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王要娶烟雨楼的蝶晓姑娘！听说几年前王流落民间的时候碟晓姑娘曾经救了王，王苦苦找寻到蝶晓姑娘后便决定娶她做王后！
那天的婚礼很隆重，我记得大街上拥满了人，我跟曾经站在人群中望着那顶花轿，然后曾经却莫名其妙的哭了。她告诉我她害怕不能像这样的嫁给我，她害怕我会离开她，所以她哭了！
在外面的日子我从没有放弃过习武，我跟我的筑铁剑也磨合的更加亲密。于是，我成了王身边最神勇的武士。
在朝见王的那一天我换上了最庄严的武士服。圣殿上我见到了我们伟大的王和那位神秘的王后，王叫她蝶晓。她有着美丽的容颜，倾国倾城！
可是，我分明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一种熟悉的心痛，那分明是我的姐姐，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是许愿今生一定要嫁给我的姐姐——桐珏！
可是，她嫁给了王！成了人人敬仰的王后！
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力地位，她嫁给了这个能给她一切的男人，她成了王后，这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归宿。这些是姐姐告诉我的。从她的眼中，我看见了一种虚荣的光芒，一种渴望占有一切的欲望。她说天，你不肯娶我，这个拥有全天下的男子却把我视为珍宝，她说天，我爱他，正如你爱曾经一样！
听到这句话，我才知道当初我那么固执的告诉姐姐那个残酷的答案是多么残忍，我才明了姐姐当时的心痛一定就像此时此刻的我一样，生不如死！
我不爱姐姐，可是，我竟然容不下她爱别人！
姐姐把那颗琉璃托在掌心，那是她从小戴在身上的宝物，那是她许愿嫁给我时要带过去的嫁妆。此时，琉璃在她掌心犹如一颗破碎的心脏。她说天，你看，珍贵的琉璃此刻却显得这样廉价，因为它比不上我身上的任何一件宝物。说完，她轻蔑的把它随便丢进了衣袖里。
我终于明白她不再是我的姐姐，她是蝶晓，是王后，人人敬仰的王后，可是她的爱慕虚荣真的让我恶心。但我始终不解的是，姐姐为什么会是蝶晓？
后来，我为王征战沙场，血洗了数个与我们邻近的民族。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挣扎、哀号、求饶，我终于用我的实力告诉了世人我是最最神勇的武士！在战场上我放肆的大笑，仿佛听见游走在我脚下那些不冥亡魂的呻吟，我用无数人的生命换取了王对我无限的信任，他告诉我，天，你是有史以来最最神勇的武士，我是最最伟大的王，你要助我统一天下！
后来姐姐却劝我辞官，她说我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所有的身世，就这样留在王宫里会让她不安，她告诉我我会阻碍她的未来。此时我不再叫她姐姐，而是尊称她为王后，面对她的苦苦哀求，我轻蔑的告诉她，我要权位。之后，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我流泪，我突然感觉到她的眼泪是如此让我厌恶。
曾经让我离开王宫，她说王后要杀我！我从没有怀疑过曾经的话，只是我无法相信从小疼爱我的姐姐，我昔日的姐姐有一天会杀我！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憎恨，这一次我哭了，曾经说那是她第一次见我哭，而唯一的一次眼泪却不是为她流的。
我紧紧握住筑铁剑，圣殿上所有武士的剑颤抖着对着我，而我的剑，却对准了王后的咽喉。
王在圣殿上对我喊：天！你要造反吗？放了蝶晓！
蝶晓？她不是蝶晓，她是我的姐姐，桐珏！我斩钉截铁的说。
姐姐，为什么要杀我？我绝望的问她。此时的剑进一步逼近她的喉咙，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即使我真的不想杀她，但是挟持王后，王也绝对不会放过我。
你会威胁我的未来，我只为自保！她默默地说，突然，她一转身夺过身旁武士的剑向我刺来。我万万没想到姐姐会真的杀我，于是，我的剑本能的洞穿了她的胸膛！
她伏在我的脚下叫我天，血溅红了琉璃！王抱起她唤着蝶晓，蝶晓，她在王的耳边轻声低喃几句，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凭我的武力，我轻而易举杀出了重围。
全国为王后举办了最隆重的国葬，那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在死后也能享受到最奢华的葬礼，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秋风入夜，夜静人散，转眼又是一年。在一切都已改变之后，烟雨阁仍像数年前一样，是个永不衰败的繁华之地，只是此时这里最有名的姑娘换成了莺辽，莺辽，一个同她名字一样的苍凉的女子。莺辽爱我，正如我爱曾经。闲暇时我便与莺辽一同饮酒，她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讲她的身世，讲烟雨阁里那些王孙公子的丑闻，讲她们这里最伟大的女子——已亡故的王后，蝶晓！
在她的讲述中，我意外的发现烟雨阁里隐藏许久的秘密，原来那天进宫的并不是蝶晓，而是一个她们都不认识的女子，那女子倾国倾城。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姐姐，被我亲手杀死的姐姐。在与莺辽闲谈的过程中我知道了蝶晓真正的身世，那个我认为及其神秘的女子，原来一直在我身边，她叫曾经！
我愤怒的跑回家时曾经似乎预知了一切，她趴在桌前已经有点微醉，她抬眼看看我，一滴眼泪落下：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骗我？！我愤怒的吼她。
斟一杯酒，一饮而进。她说，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看见她微红的脸上泛起的涟漪。天，她说。你知道你的姐姐是如何爱你的吗？然后我看见她掌心中撑起的琉璃！
这是桐珏死后托人转交给我的，她要我好好珍藏它，她说琉璃，要永远的跟天在一起。桐珏要天快乐，桐珏知道天爱曾经，桐珏只为了让天快乐！曾经泣不成声地说。
姐姐？！我瞪大了眼睛。
我是蝶晓，烟雨阁最出名的姑娘，为了爱你，我隐瞒了我的身世，因为我怕你会嫌弃我。王接我入宫那天，是桐珏代我上了花轿，她说，不能让天难过，不能让天伤心，不能让天哭，不能让天失去他最爱的人。为了你，姐姐失去了所有。后来，你入宫做了武士，天天与桐珏见面，我怕你们心生爱慕，于是，我就骗你说桐珏要杀你，然后再引你去亲手杀了她，我让你恨她，恨她入骨！
为什么？！我愤怒的举起筑铁剑！
因为爱你！她看着我的眼睛，泪如泉涌。
你要我杀了我的姐姐？为了我牺牲一切的姐姐？她为了我牺牲了所有，而我……而我竟然亲手杀了她！姐姐……姐姐……此时姐姐临死前那心痛的叫着我名字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不散，她叫我天，天！她哭着叫我天！
你害我杀了她，是你害我杀了她！
是的，你杀了我吧！她说。
一剑，刺穿了她的咽喉，没人知道那一刻，我的愤怒与懊悔升到了顶峰，我的心碎成了千万片，曾经，我最深爱的女人，用尽心机的害死了最疼爱我的姐姐，我怎么可以原谅？怎么可以？
嘴角溢出的鲜血酿成了她最美丽的微笑，她说，天，我终于死在你手上了，我终于死在你手上了，我终于也和姐姐一样了……
我的曾经，我的姐姐！我从她手中拿起了琉璃，那是姐姐的东西，是我和姐姐的东西，是姐姐最爱的琉璃。
突然一阵风袭来，打翻了桌上的蜡烛，桌上她打翻的酒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接着，燃着了她的衣裙！我傻傻的站着，看着大火一点一滴向我走近，我深深闭上了眼睛，我的姐姐，我的曾经……
这时候一个人冲进来拼命的把我往屋外拉，我拼命的挣扎着，可是身强力壮的我如今却挣扎不过一个弱小的女子，我还是被她强拉出了火海，她是莺辽。
你为什么要杀蝶晓，你为什么要杀她！莺辽哭着打我，我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那座茅屋倒塌。
你知不知道蝶晓她爱你！莺辽哭着跌坐在地上，你却像对待你的姐姐一样对待她！我木木的站着，莺辽站起来抹去眼泪，她说，桐珏一直都很了解你的个性，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变得不是以前的天了，你变得凶残可怕……
我的姐姐，她不要她最纯真的天变成嗜人的魔鬼，她知道我最听曾经的话，所以她告诉曾经，让曾经告诉我说姐姐要杀我，为的只是把我逼走，让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我却愤怒的杀了姐姐。
桐珏姐姐为你牺牲的太多了！莺辽说，蝶晓知道如果你了解真相的话，那么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她，更不会娶她。所以，她宁愿死在你手上，你误杀她，你会对她永远内疚，她就会永远的刻在你心里，她不惜用生命延续你对她的爱情！
不——我疯狂的吼着，你骗我，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这是！天，她们是如此的爱你！莺辽说。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她们要这么残酷，为什么要用这么惨烈的方法爱我？莺辽，莺辽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惨烈的方法来爱我？！握紧琉璃，沾满鲜红，那是曾经的血。
曾经死了，莺辽走了，因为她跟曾经一样，知道我今生不可能去爱她，因为我失去了两个最爱我的人，而这两个人，会在我心里形成烙印，永远挥之不去。
崖边，风猛烈的吹。
木面，王身边最神勇的武士，此刻他的剑峰指在我的眉尖。
你杀死了王最爱的两个女人，王后临终前要王饶你一命，可是，你竟然杀死了蝶晓，王没有办法宽恕你！
我杀死了王最爱的两个女人，我又何尝不是杀死了两个最爱我的女人？
我没有还手，木面的剑轻而易举洞穿了我的心脏，抬起头，我笑了，我能感觉到此刻我脸上露出的是那样干净的笑容，就像小时候的天，那样天真，干净。
天空中出现了姐姐跟曾经的影子，若隐若现，我仿佛看见小时候姐姐陪我去翰水村后山捉蝴蝶的情景，她笑着跑在前面，不停的叫我，天，天！
然后，我看见了漫天飞舞的蝴蝶，我笑着说，姐姐，我们回家，回家……
用力，琉璃在手中碎成了千万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