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多少个轮回,重生的阳光终于温暖地照射。 往日点滴流痕依稀, 难道你那孤独的灵魂,还要困守在那美丽的琉璃世界里吗?
这座海滨小城的历史,就像一个不耐咀嚼的平淡故事。
城外古老的运河,蜿蜒着追溯不到源头的长流。 寂寞的小城,犹如寄居于河畔一个偏远的梦。 仿佛从有记忆的那一天起就在思暮,在一年年遥望大雁南归中忘却了时间。 任凭岁月的河床暗暗交替着旱季雨季,沉默地守望一个个时代纷至沓来,目睹着圆舞曲和交响乐,悄悄地上演,悄悄地退场。最终还是由教堂迟缓的钟声送走一个个细雨纷霪的昨天。 海滨的小城,平凡到没有插曲,简单到不见雕琢。三言两语的叙述,也算铺张了笔墨。 平静无波的生活里,安逸地享受着被世界遗忘的自由。
这就是你的希望吗? 细雨纷繁摇落,濡湿了深秋短暂的造访。 斜倚着桥栏的美少年微微仰头,遥望暮色迷茫的天空,唇边飘过一丝微妙的浅笑。 修长的手指散漫地搭在护栏的铁链上,清浅的紫眸深情地凝望,目光凄迷而悠远。犹如一种蒙胧的语境,溺爱含蓄的倾诉。 是不是深秋将它所能给予人间的所有缤纷遐想都默默倾注于这淡紫色的流韵里……走过他身边的行人偶尔会悄悄地这样想。 嘴角挑起一个不在乎的轻笑,什么时候起学会了遗忘。 过去的243年已经成为一个神秘的传说,铭刻进希腊古旧的石碑里,僵硬地雕塑着历史。冗长还是简洁,都不是属于他的回忆了。 也许只有那仿佛永远优美的身影,却还残留着神话时代隽久的余香。 当霓虹灯在潮湿的林荫道上散落一地琉璃的时候。他将轻便的背包挎在肩头,走向七彩斑斓的大千世界。轻捷的脚步,闲散的目光,优雅的笑意扑朔迷离。 时间,从来没有这样任性地挥洒。自由,就是随意地在细雨中漫步。 很早就想这样无牵无挂地流浪,一直走到进夜语阑珊。但今天不行,这是他第一次赴约,他不想迟到。因为在那个遥远的曾经,他迟到太久了…… 他向身后缓缓驰来的巴士轻轻挥了挥手。
他懒散地靠着窗口,刚才走过的路变成了流动的风景,就像往事变成了回忆。 往事,如同小提琴上一段怀旧的乐章。 12小时,他的生命曾经依赖那石钟冰冷的火焰维系。
他送他到教皇厅前,告别那样简单,转过身去,从此咫尺天涯。 离开的时候他一直微笑着,他从朋友的泪水中照见自己的笑已化做轻灵的荧光,他知道自己走远了…… 沉浸自我的虚空里,徘徊于往事的迷境中。痛苦碾轧着心头,唇边却是从容淡定的笑。 我不会再迟到了,童虎……他在心底默默承诺。
五光十色的世界像个奇妙的设计师,青睐于不失时机地展露恶作剧的天赋。
“哥哥,哥哥……”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迷梦散去了,不知何时玻璃窗上弥漫起水汽,视野一片模糊。 还来不及等他回答,那孩子已经大大方方地在他旁边坐下。 “这是我哥哥。”他得意地回头介绍。
那么蹊跷的事,即使沉着如史昂也无法立刻反映过来。
“他是你弟弟?”售票员细眉轻颦,疑惑地打量着他。 小男孩灵活地朝他眨着眼睛,最简单的暗示。
他释然一笑,“是的,他是我弟弟。”
…… 车窗外的风景默默更迭,却没有人察觉。 琉璃色的眸子,仿佛谁都能在他无意的一瞥里寻到憧憬已久的梦。
突然发现自己很不应该地出了神,她的两颊不自然地微微发烫,慌忙收拾起杂乱无章的心绪,牵强地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挑剔的语调“那你应该照看好他,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在车厢里乱跑呢?”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给你添麻烦了。”他微笑着彬彬有礼地回答。
看着售票员走远了,那顽皮的小孩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往史昂身边一靠,“好险……” 史昂把他放在膝盖上,然后漫不经心地问。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小男孩狡猾地歪着脑袋“你的眼睛真好看,像西欧童话里有魔力的紫水晶……” “不要打岔,我可替你挨训了呢,”似笑非笑的调侃语气,“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打算到哪里去呢?” “这个……你……你怎么知道?”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孩子,瞬时吃惊地支支唔唔。 “这么说我猜对了?”史昂笑。 那么不成熟的小把戏,在他向自己眨眼睛的时候他就完全明白了。
“我…我其实只是想到格林街的姨妈家去,可是爸爸妈妈没空,所以我就偷偷自己去。我很容易地混上车,可在检票时出了点小问题……”小孩耸了耸肩,远远地冲售票员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不用买票,但她却要求我有家长陪同……我也不想撒谎的” 小计谋被看穿了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彻底坦白。
史昂沉默着,他记得以前他也经常骗那个黑发的男孩,似乎从小就这样。他是那么深信不疑,一次次地被骗后还一次次地相信他。原来自己也那么喜欢谎言,而且那么善于运用谎言。
长久的沉默使那孩子不安起来,他小心地开口。 “对不起……恩,你生气了吗?” …… “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该多好……”
“其实我很想能有人陪我去那里……” “我保证以后再不撒谎了……”
“你没有撒谎,”史昂看着那孩子认真的小脸微微一笑,“如果我真的送你去格林街的话。” ……
夜幕已完全垂落,他仍在电影院门口的小站上等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身边经过。他苦笑,史昂,你现在在哪里呢……
然而,243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多等这一会儿吗?他静下心开始不缓不急地踱步。
“对不起,我迟到了。”来不及整理被西风拂乱的长发,舒卷的睫毛还逗留着晶莹的雨珠。在这落叶飘摇的夜晚,他的美,一如他消逝的那个清晨,丝毫都没有改变,仿佛是这肃杀的季节难得的软语温言。
“没关系,只是十分钟。”他温柔地将伞遮过他的头顶。
然而,我的朋友啊,你仅仅迟到了十分钟吗?不,你迟到了一生,迟到了整整两百年。 无论岁月漫漫迢迢,无论小站阴晴雨雪,我都会永远等待着你。 在那年深秋褪色的回忆里…… |